早些時候,忽然在路上遇見了小朱。
她告訴我,她們原來的工作單位撤銷了。她分配到生產車間當“學徒工”了。苦笑了一下走了。
四十多歲的人了還那麼文靜,苗條。不,應該用“瘦弱”來形容準確些。
看著她遠去的身影,一股長久停留在我心間的愧疚之情悄然涌動起來,
幾乎模糊了我的眼睛。。。。。。 大約是四十年前的事了。
她父親在廠裏某單位當勤雜工,好像生有九個孩子。
小朱排行老幾我沒有打聽過,家境的貧寒可想而知。
六十年代中期的一年,工廠調整職工工資。升級的比例是很小的。
小朱的父親老朱,不知受什麼神差鬼使,借題寫了一首打油詩:
錢啊錢,我為你流了多少淚。 錢啊錢,我為你傷了多少心。
錢啊錢,我為你每次升級的希望都落空。。。
在那“階級鬥爭為綱”的歲月裏,這自然是一種動向,至少是“政治覺悟”有問題。而這恰恰是工資升級的首要條件。
單位領導自然把抄下來的這首打油詩,放在我的辦公桌上。
我看了一下,便隨手寫上“此件可在《調資簡報》上刊登,並加按語”。
這份簡報是專門給廠領導和有關部門領導參閱的,一般刊登一些非正面的“動態”。
我估計,這樣一來,老朱眼巴巴地期盼的這個升級的指標,結果又只能是再次“流淚”了。
一個五十多歲的人,每月38.97元,十口之家,望著這不足7元的錢的升級,苦啊!
而我是那麼不假思索地大筆一揮,能用年輕氣旺考慮不週來原諒自己嗎?
我以為只能是永遠的愧疚!我回過頭去,小朱的身影早已消失了。我能幫她些什麼呢?一切都無能為力了。
也許人老了,是為自己作總結的時候了。我常常在回憶諸如此類的經歷時,
自言自語地深嘆道:一個人如果在有某些權力時,
多一份慎重,多一份寬容,多一份同情,也許老了心靈就會少一份愧疚,多一份安寧!
我又想起了一位大家的名言:遲來的醒悟總是伴隨著深深的遺憾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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